平安顺遂为什么不能乱说（万事顺遂一般送给谁的）

这话听得我直头皮发麻，差点就冲出去捂住他的嘴叫他别说了。

「额……那倒没有。毕竟是个一表人才的学霸嘛。不过你以前不是说讨厌他吗？」

我哥笑得捂住了肚子：「小星移，这是我们的功课，他这是在背书呢。」

他如果不是老是板着一张脸的话，还是挺好看的嘛……我这样想着，却看见他的脸上蓦地染上一抹绯色，然后飞快地向后退了几步。

「额……星移呀，朕知道你不喜欢朕，这不是巧了吗，朕也不喜欢你，只要你爹没意见，朕不会逼你进宫，你也不必这么着急就让朕给你赐婚吧。」陆闻喜被我吓到了，连连后退。

青竹是谁，玉树是谁，不言而喻了。

他若是喜欢我，怎么会退回我送的礼物？

「那你以为，应当怎样？」

「哎呀哎呀！你住手，我招我招。」我被她挠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终于举手投降。「就是……就是卢宴月嘛。」

他带着笑意目光灼灼，我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哥哥瞧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准备再办一场诗会，会期定在三月初十。我起初怏怏地不愿去，但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趁着他未娶你未嫁，最后看一眼，了了心愿吧。

如今京城形势紧张，他们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想必都是因为二三皇子争夺皇位的事吧。我沈家三代帝师，纵然平日从不结党，然而身处洪流，又如何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那好办，那朕就……等等，」陆闻喜眉头一皱，「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我又羞又恼，想骂他可是他说得不错，但不骂他我的面子又挂不住，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朦胧间我看见我哥过来了。

作为京城第一美人、新科进士沈玉衡的妹妹的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7

「等等，等等！」我正在里面紧张地地将刚刚弄出来的木屑扫到角落里去，拿了张画盖住了刚刚出了个雏形的古琴镇纸，然后迅速地将小刀尺规塞进抽屉里。

「嗯。」我点点头，眼睛盯着鞋面，「星移忘了爹爹非礼勿听的教诲，请爹爹责罚。」

「那我真没主意了。」邱邱撅起嘴，「你让我选兵器我倒是在行。」

「嗯……」我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道，「卢公子才是琴艺高超，星移献丑了。」

「哦。」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于是在我旁边坐定了，无聊地玩着手中的折扇。

看见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我，卢宴月脸色爆红，看看我又看看陆闻喜，似乎有种被骗的感觉。

「万先生怎么在这里……」我震惊地看向卢宴月，后知后觉，「万先生是卢公子的老师？」

「星移。」他将帕子举着，认真地说，「我……我不喜欢杜小姐。」

「对啊。」我托着腮，「我准备送他个吉祥物来着，你说送什么好？」

「沈小姐！」

他当陆闻喜是在试探他有无二心吗……所以才犹豫这么久……

「还害羞起来了。」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现在说着不想嫁人，说不定过几日嫁衣料子都选好了呢。」

我保持微笑，大大方方地站在前方施了个礼，眼神扫视了一周。陆闻喜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他朝我笑笑，比了个大拇指；邱邱坐得稍微靠后，和宋秋霜坐对面，她用口型对我说「漂亮」。

电光石火间，我准备伸手去捂他的嘴。

玉佩抖动不止。我便知道不是我头昏眼花，而是……脚下的土地在震动。

咦？

「秋霜的身份，我已经查明了。这事你们不用再管。」陆闻喜道，「至于沈小姐和柳小姐，你既然说立秋霜为后无异于退婚，那依你看，我直接退婚如何？」

「是。」

皇上又咳嗽两声，摆出一副「懒得和你解释」的表情，「朕就是要立秋霜为后，你们有什么意见吗？你想说岂不是什么？」

「丫头果然孺子可教。」众人将琴收起来时，万先生突然对我说。

我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月光下一身水蓝色长衫的少年立在我面前。他脸上泛着薄红，微微喘着气，额头上还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好好，那你说说他是怎么骂你的？」我哥无奈。

「戒赌了戒赌了。」邱邱连连摆手，「你这么一说，要真是宋秋霜，我倒是想看看他准备怎么办？一直藏着吗？」

我和陆闻喜的婚约是绝密，除了我们家几人和陆闻喜，理应无人知晓。就连邱邱她爹，也只知道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并不确切，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搞什么！我眼泪还没擦干呢！

「也是。」哥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去了估计也是读书，要不然就不请他了。」说着就要把他的名字划去。

然后平生第一次失了礼数，转头就走。

今天圣旨终于下来了，虽然没明说退婚的事，但直接给宋秋霜封后了。

「哎哥，哥！」我连忙伸手拦住，「我一会儿收拾就好了，你忙去吧。」

「那你弹错没有？」

「朕不勉强你。」陆闻喜语气缓和了些，「你若实在不愿，便回去吧。朕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我甚至从他温和从容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急切。

可以了可以了，我捂住眼睛，忿忿道：「别秀了别秀了，臣女的钛合金狗眼都要闪瞎了。」

我咚咚跳着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跟杜小姐聊天走到别处去了是吧……

邱邱又在我这儿嗑了会儿瓜子，就回去了。她说最近她爹不知道发什么疯，不许她在外面待得太迟。

「你们俩倒是心有灵犀。」陆闻喜嫌弃地把我拎起来，让小福子带我到屏风后躲起来。

对啊，刚刚跑得太快，怎么没想到他可能不喜欢我呢？

「哎呀，你这小子。」万先生连连摇头，攥着我的手道，「丫头呀，我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他要是言语上惹你生气了，你可千万别介意。要是真生气了就来找老头子我，我帮你骂他。」

只见卢宴月头低得更低，道：「沈小姐谬赞。」

我走到前厅，刚想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一句话把我逗乐了。我摇摇头：「没有。只是累了。」

「谢皇上成全！」我和卢宴月双手接过圣旨，齐声说道。

「这么会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我道。

嘴上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甚至已经开始回想之前看到的嫁衣的款式了，嗯，我的嫁衣肯定要请苏州手艺最好的绣娘来绣的。

「好啊。」

「那些话，我早应该对你说的。」他抬起头，红透的脸上，一双眸子显得格外明亮，「让你难过，我真的很抱歉。」

「行行行，就是你的好姐妹要破产了。」邱邱叹了一口气，语气凄凉，「我刚刚碰到你哥，和他打赌来着，我赌你喜欢的肯定是陆闻喜，不然就赔他五十两银子。」

「那你要是没考上，不怕爹揍你吗？」

态度还挺好，我心里满意道，你要是道个歉，我就原谅你啦！

最近皇上有点疯疯癫癫的。

我在门口目送邱邱家的马车远去，又抬眼看了看月亮，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准备关上门。

我说：「我笑这传言离谱。」

皇上不理我，仍自顾自地欣赏美人图。

「哥，你居然不相信我！」我撅起嘴瞪他。

我的座位离他现在的位置很远，中间隔了不少桌子。我一边左突右冲，一边还得顾及我端庄美人的形象，一边还在思考一会儿见到他该怎么说：

那少年也正在看我，他见我看他愣了一下，走了过来，微微施了个礼。

「等等……」我抬脚想去追，发现袖子还被陆闻喜抓在手里，只能站在原地跺脚。我指着陆闻喜，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喝杏花酿了！」

随着我哥年纪越来越大，他也长得越来越帅了，渐渐地，他成了京城交际圈一枝花。

我一转头，便看见他站在我身后离我极近的地方，微微垂着头，我一转过去就与他四目相对，我的额头差点碰到他的鼻子。

不过不巧，我知道这首曲子，我还会后面半支。

「弹、弹错了。」我垂下头，弱弱地说，「但是他直接指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爹给他们上课的地方处于皇宫偏僻处，背靠一座山，终年雾气缭绕，因此学堂里的人都戏称之为「雾院」。而华庭，则是指殿试对答的大堂了。

我小小的自尊心被激发了，我想，你看不起我可以，但不能辱没我们沈家的教育，咱们沈家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我看到他名单上「卢宴月」的名字，皱起眉头：「他也要来吗？」

我抬头向那个少年的方向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看吧，我才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怎么了？」他头也不抬继续写请帖，「我的同窗都要邀请啊。」

卢宴月又愣了半刻，最后愣愣地点点头：「对，我找她。」

「好一对痴男怨女。」陆闻喜突然笑了，「你可知，上一个在这儿求朕的是谁？」

满目的红绸看得我眼花缭乱。一路走来，院子里已经堆满了送来的礼品。我随着哥哥走进大堂，诸位宾客的目光齐齐汇聚到我身上。此起彼伏的称赞声传来，大多是说「沈家有女初长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宋秋霜，有一手。」我和邱邱交换了一下眼色，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本来就是为卢公子做的，既然卢公子不要，那就是个废物了。」

「什么？」我俩的瓜子掉到了地上。

上朝也心不在焉的，下了朝也不去缅怀生母了，直接去御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还偷偷召了一群术士过来占卜国运。

邱邱道：「你笑什么？」

风雨飘摇的时节，稍微知事的公子小姐们便心照不宣地只谈风月，不谈国事。还有些被家里千娇百宠的，便捧着茶点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没心没肺地笑得开怀。

「那是以前不懂事嘛。」我绞着袖子，「后来看他顺眼了不行吗！」

这一批新科进士授官职之后，我哥就开始每天不着家了。偶尔回来一趟，也是唉声叹气说早知道不考这科举了，每天都要早起上朝，累得不行。我没好意思直接问他卢宴月的近况，只从他的描述中猜测出他们这帮人最近都忙得紧。

知道陆闻喜还念着宋秋霜，没准备追究她不知怎么的就叛变了的责任，我的心情就愉悦了很多，我想他迟迟不让我和柳叶儿进宫，是为了找机会先给宋秋霜个名分，更甚至……在找机会退婚。

「可是，可是那陆闻喜心系宋秋霜，您看不出来吗？您若让星移嫁他，星移能幸福吗？」

3

我将他扶起来，连连摇头。

当今太傅沈梁是我爹，人称「大夏珠玉」的大夏第一帅哥沈玉衡是我亲哥，当今圣上陆闻喜，他是我青梅竹马。

「五十两？你可真够有钱的。」我嘲讽她，「我哥那个人精，不是必胜绝不打赌，你不知道吗？」

「沈兄。」那少年也向我哥回了个礼。

那边陆闻喜一本正经地问道：「爱卿前来有何贵干啊？」

「什么？！」我又惊又喜，「他没同我说啊？」

「我也不知道。」我听着她的话，突然心里隐隐燃起了一丝希望。

「难道……」陆闻喜看着我的表情，恍然大悟，「你居然喜欢讨论功课？」说着表情沉痛起来：「唉，你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居然也变成了一个爱讨论功课的学霸。」

卢宴月依旧红着脸垂着头不言语。

9

他真的要反悔！！！！！

「哥！」我连忙跑过去抱住我哥，埋在他的胸前拿他的衣服偷偷擦眼泪。

卢宴月和杜小姐言笑晏晏，站到了一边去，我便坐到了那琴凳上。

但是……卢宴月来了，并且居然没带书，这不合理。

他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我连忙一缩脖子躲进了窗里。直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我才敢再伸出头来，看那熙熙攘攘人群中我一眼就能看见的背影。

我缩了一下脑袋，心虚地向四周望去，好在没有人发现的样子，他们继续欣赏鼓掌。

不过听说他下了朝之后总是神神秘秘的，似乎总是要往一个废宫里去待上一两个时辰才会出来，有人说那是先皇后，也就是陆闻喜的娘初进宫时住的屋子，自先皇后升为皇后搬离之后，那里就无人居住，成了一个废宫。所以陆闻喜这是不忘初心，缅怀他去世的娘亲。

20

我向前一步又抱住他的大腿，语带威胁：「嘤嘤嘤，皇上要是不同意，臣女就只好一直这样抱着了，假如一会儿宋姑娘过来看见了……」

事实证明，我哥真的是个学婊。

1

10

明明没有排练过，但我与万先生合奏却并不吃力，万先生不愧是一代大家，不仅弹琴行云流水，还能照顾到我的水准，时缓时急，给我引导，又不至于锋芒太盛，使我被压制。

突然一阵邪风从窗外吹来，不偏不倚，正好把那幅画吹飞了。

15

青竹生雾院，玉树落华庭。

「《四时歌》我学了几支，下次弹给你听？」不是要祝贺他及第的吗！

可他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会赶来送我《四时歌》，怎会带着我送的镇纸打马过长街呢？

「幸福不幸福的，也只有先保住命才行啊。」爹爹长叹一声，「三皇子也私下找我提过亲，我思来想去还是选了太子。一方面是沈家的选择，太子心思纯正，有明君之相，沈家支持他。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他与星移青梅竹马，就算以后当不上皇后，星移也吃不了什么苦。」

月上中天，宾客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邱邱离开时摇着我的手：「星移，你怎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打他一顿！」

我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听见爹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又看了看左边，忍不住又看了看右边。

卢宴月有些惊讶，随后绽开了一个少见的笑容：「杜小姐居然识得这支曲子。」

「嗯……香囊？」邱邱说，「我不会做这些东西也没送过人哎，我不太知道。」

「星移，你有情况。」在我和邱邱促膝对谈第三次神游天外之时，邱邱严肃地对我说。

原来……来提亲的不是卢宴月，而是陆闻喜。

万先生各类乐器均精通，尤擅抚琴，是大夏所有学琴之人的偶像，但年事已高，数年前就已经不收弟子了。这次还是看在他侄子与我爹有交情的份上才好不容易将他请来，我少不得向他好好请教一番。我心里琢磨着，要是得了万先生同意，我便在及笄礼上与他合奏一曲，这也算是我学琴生涯的高光时刻了。

「卢公子。」

杜小姐平日里说话轻言细语，刚刚想必也是沉浸去了曲子里才那样大声叫好。此时她俏脸飞红，小声道：「我也是曾听人弹奏过，才知道这首曲子。」

然而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声音便更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沈府内外倒是一片平静，等到戌时，还是一片平静。

我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后悔，看他俩这样子，怕是早就两情相悦了吧？那我送他那镇纸又算什么？反倒平白让人笑话。也是，怪不得他，他本来也没与我说什么，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他勾勾嘴角，似烦恼状：「夫人的心如此珍贵，要怎么赔呢？」

「三皇子的其余叛党，那户部……」他睨了我一眼，伸手抚上我攥紧的拳头，「户部侍郎杜时雨、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等人皆已下狱，其余叛党仍在追捕。最近几天就别出府了。」

「不是不是！」我跳起来捂住他的嘴把他往门外推，「我自己做着玩的！」

「皇上封宋秋霜为皇后了？」我狂喜。

于是我爹买通了宫里的人，让我扮成一个侍女混进宫里探探消息。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于是我提着裙裾，头也不回地走了。

奇怪的是，知道卢宴月并不喜欢我之后，我的心情反而好了些。我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京城第一美人的角色，也随着各家小姐们出去看花灯游园听曲儿。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我立马撩起裙子准备跑路。

我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上。

「害，小意思。」陆闻喜摆摆手，「怪朕之前误打误撞拆散了你们，这也算是补偿你们了。」

「……孰不……巍巍乎可畏，……赤赤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

「不，不是的星移，我是来找你的。我找杜小姐只是为了把这块帕子还给她。」卢宴月脸又涨得通红，伸手拦住我。

邱邱大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膀：「那你看样子累得不轻，好好休息呀！」

宋秋霜，有一手。我在心里又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心想要是这次还不成，改天我得向她学习一下钓男秘诀。

卢宴月道：「是为了立宋姑娘为后一事。」

「怀念生母，哪有日日怀念、怀念一两个时辰的？」我笑道，「怕是金屋藏娇呢。」

「这残章珍贵，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琴声铮铮，流水铮铮，琴声汩汩，流水汩汩，从小溪至江海，从风平浪静到惊涛骇浪，不过一把古琴、一双素手而已。

「闻喜这孩子心思正，和星移又是青梅竹马，两人性子也投，我看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过也许此事另有隐情，殿下还是让人带了宋秋霜回去救治，并严令此事保密，你们也切勿外传。」

我抬眼望着他的神色，他这是……不喜欢我的意思么？

那可不行。我心里暗想，如果把万先生请过来，作为一个学琴之人，怎么的也得来看两眼吧？

「你瞧瞧你，双目含春，脸色飞红，时不时神游天外，发出扑哧一声傻笑。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邱邱一双杏眼凑到我跟前，双手朝我胳肢窝下伸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听我这么说的时候，邱邱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再次睁开。

谢邀，人在邱府，刚被退婚。

其他的话我没有听懂，倒是听见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词。这词哥哥给我讲过，形容人外貌出色或看似身居高位实则没有才干，德不配位。

「这是什么？」我睁大眼睛望向家丁正拖进来的大箱子。

「宋……秋霜？」我惊讶道，「她居然是三殿下的人？」

「臣卢宴月，恋慕沈家星移小姐已久，求皇上成全。」

「好好好！」陆闻喜像触电一样跳开了，「小福子，你找人把卢宴月叫过来，越快越……」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哦，怪不得，我一来就有好几个小姐拿着写了自我介绍的帕子塞给我，吓得我赶紧跑了。」陆闻喜左顾右盼，「秋霜呢？」

「之前镇纸一事，是宴月行事鲁莽，伤了沈小姐的心，还望沈小姐莫放在心上。」

而他愣了片刻，有些呆呆地接过了那方帕子看了看，然后彬彬有礼地道了句「谢谢」。

可是他既然来了，那些纠结失望就都不作数了。

没想到，还没等到我再找机会进宫助攻他们一把，陆闻喜就先按耐不住了。

我怔住了。

他一边吃，一边含泪控诉道：「星移，你爹太狠了，三天就要背一篇古文，我现在字都认不全呢呜呜呜……」

陆闻喜你想啥呢！我不是因为不想嫁给你才求你赐婚的啊！我是因为想嫁给他啊！万一我又迟了一步，他跟别人订婚了我可不没处哭了吗！

「是不是想给你个惊喜？」邱邱压低声音，「我也是听我爹他们谈事才知道的，听说有人向你家提亲了，我一想，你们俩差不多都互明心迹了，来的肯定是他。」

「可是……」

「没事，都过去了。」我红着脸嗫嚅道。据我对他语言习惯的了解，他绝对还有下半句话，我胆战心惊地等着他开口。

本来我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将信将疑，担心他是骗我，但不久我就知道他说的确是真的了。

「哎，你桌子怎么也这么乱呢？」他转过头来，伸手就准备掀起我盖在上面的那幅画。

我刚想向我哥告状的嘴张在了半空。

我扭头就走。再迟一点，我怕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

陆闻喜倒是能忍，让他继续说。

我也愣住了，我摇摇头。

「哒，哒。」是走动的声音。我一推门，就看见拐了个弯向这边转过来的卢宴月。

「星移相中的好儿郎是谁呢？」

他眼神有些闪避。许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又是双手端着，恭恭敬敬地递到我面前。

「我不能来吗？」陆闻喜有点不满意，「我作诗也不错的。」

！！！！！

然而爹爹和哥哥越来越忙了。我知道，山雨欲来。

一曲罢，我乖巧施礼，又引得四周一片叫好声。

所以现在，我正抱着陆闻喜的大腿，求他给我赐婚。

「那你还伤了我的心呢，怎么赔？」

「不行？」我挑起眉，眼含威胁，「你说他哪里不好？」

「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谈话的……」我连忙解释道。

卢宴月的脸顿时涨红如一只熟透了的番茄，他慌得连礼都不会行了，结结巴巴地叫道：「老……老师。」

陆闻喜也发狂。我送请帖的时候漏送了宋秋霜的，他便发怒说以后不请宋秋霜的他也不去了，我虽知道这多少有些装腔作势的成分，心里还是酸酸的。

比我大一岁的邱邱去年办了及笄礼，搞得很盛大，还请了全国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我也不甘示弱，央着我爹请了皇上亲封的「天下第一舞姬」来跳舞，还请了「国乐圣手」万先生来奏乐一曲。

我深呼吸几口，平复激动的心情。

我心虚地咳了两声：「那不是，看你整日游山玩水吃饭看戏，完全没有备考的样子嘛……」

「不愧是学霸，居然在这里切磋琴技，厉害厉害。」

「你干啥呢，大白天的门窗都不开。」哥哥大踏步走进来，「咦，这怎么一股木头味？」

拜托，那时候我才八岁哎，长都还没长开哎，他们愣是把我夸成了几千年一遇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让我直接飘了。

可是，他卢宴月见到姑娘送帕子，居然只迟疑了一瞬间，就转过身去收下了，在仔仔细细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居然还彬彬有礼地道了谢，这说明什么？再一想到那时候我送他镇纸，他只是垂着头一边鞠躬一边礼数周全地双手接过，甚至都没有仔细看一看，就匆匆道了句细若蚊蝇的「多谢」，孰亲孰疏已然分明了。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他们不告诉我他们的安排，也不让我参与过多。下雨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喝着茶，远远望着墨色朦胧的山水，想着如果我是宋秋霜，从小就不顾忌世俗的眼光，可以到处疯跑疯玩，还能嫁给两情相悦的人该多好，我又想着假如我是邱邱，有一身好武艺，我也可以上阵杀敌拱卫边疆，或者像邱邱一样女扮男装混到京城卫兵中去抓些偷鸡摸狗强抢民女的混混该多好。可惜我谁都不是，我是京城第一美人沈星移，是大夏最端庄大方、最温柔娴雅的女子。

「既然陛下对星移无意，甚至要以退婚折辱于她，那微臣便是拼了身家性命犯下僭越之罪，也要求娶沈小姐……望陛下成全！」

一群大臣们旁敲侧击，也没有问出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让御医给他瞧瞧，也被轰了出来。

一出口又觉得这话过于直白，连忙又岔开了话题问：

迟了一步，他还是开口了：

「宴月逾矩，请沈小姐见谅。」

「星移，出来吧。」陆闻喜向我招手。

「这不是看你被迫和学霸讨论功课，来解救你了吗！」陆闻喜道，「就你那点墨水，准要被他怼得姓啥都不知道。」

我直接呆在原地，敢情他不是来道歉的，是来找茬的！

「香囊都不行，带钩还行？」

「好啦，时辰快到了，宾客都来了。」哥哥牵起我的手，「大小姐，出来吧。」

「臣以为，应当先封沈、柳二家小姐为贵妃，以平众人疑窦，显示皇上言而有信，奖赏忠直。待宋姑娘身份明了，再行册立之事。」

16

三月初十，除了陆闻喜和宋秋霜，全京城的王公子弟都齐聚泗水之滨。

「藏……娇？藏谁？」邱邱惊讶地捂住嘴巴，「不是说宋秋霜已经死了吗？」

他不是在家闭关准备科举吗，怎么为了这两页纸亲自跑那么远……哥哥说他是琴痴，看来他真是有些痴的吧。

卢宴月再拜道：「皇上可折煞微臣了！臣怎敢觊觎贵妃娘娘！」

「星移，万先生已经在等了。」哥哥低声对我说。

我心里冷笑，一抬手，将它甩在了地上。

他突然又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也找你，我……」

与之相应的，组织举办诗会踏青会这样的事情也自然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左思右想，今年的第一场诗会不如就定在三月。

我又猛地闭上眼睛，但堵不住奔涌的泪珠。

杏榜贴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戏园子里听戏，叫我去看，说假如他没上榜就派人传消息给他，他到外边避个几天再回家。我还真以为他希望渺茫，没想到一眼就看见大红榜上端端正正「沈玉衡」三个字，还在很靠前的位置，二甲第八。

「也就是你们来得巧了些，星移前脚求着让她嫁给你，你后脚求着来娶她。」陆闻喜乐呵呵地说着，全然不顾我们俩的窘境，「你们不早跟朕说，早说说不定娃都抱上了，非弄这么一出。」

「我们支持太子，需要一个纽带，一个筹码，让我们成为利益共同体。否则他始终担心我会随时倒向三皇子，而我的要求，就是要他保我女儿尊荣平安。」

我躲在一间空房里，关了门，咬着嘴唇，双手使劲绞着袖子忍住声音默默流泪。卢宴月你装什么装啊，直接笑开了花得了呗，今天收了帕子，明日直接去提亲得了呗，新科进士又喜得娇妻，双喜临门了呗。

「老师！」卢宴月不自量力地想制止万先生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万先生一拍脑袋说得更高兴了：「对了，《四时歌》！那十几张谱子，哪张不是价值千金？更别说还问老头子我讨了好几张，我说他怎么连书也不温了就在那儿找曲谱，原来是要讨姑娘欢心呢！」

我心里长叹一口气。也许他是真的不喜欢我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2

「我们那一届跟着爹爹读书的，除了陆闻喜明年都要考科举。」哥哥道，「又不是谁都想像卢宴月一样非得考到一甲，随便复习一下不就好了么。」

第二眼，我就看见他腰上系了一只口袋，口袋里露出小小的一截书页，和小小的一角镇纸。

我把糕点塞给陆闻喜：「闻喜你吃点，我娘亲自做的。」

我以为他不来了。我从十几天前开始试今日的衣服和妆容，从卯时期待到申时，又从宴会开始一直失望到宴会结束，我以为他不来了。

我和爹爹刚落座，眼神就不住地飞向那一群新科进士，一下子就看见了深红色外衫的卢宴月。他们一群进士正在交杯换盏互相认识，我也不好贸然过去打招呼，只能坐在座位上紧张地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平身。」皇上正在画画，见我来了乐呵呵地叫我过去看。

我见他肩膀抖动，有些不忍，刚想走出去阻止陆闻喜继续逼他，就听见他又一拜道：

他转头又对陆闻喜说：「也感谢皇上将我骂醒，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隐忍到何时。」

「就是就是！」我叫道，「可目中无人了！」

这一抬头，我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头，卢宴月也正在看着我。

「你好意思说我？你搞定了？」

「你躲在屋里，就是在做手工？是要送给谁？」他笑得我胆战心惊，「这个东西，要不是还没成形的木簪梳子，要不然就是摆件镇纸一类的东西。邱家那小丫头喜欢穿金戴银的，肯定不是送给她的，闻喜嘛，你要是送他肯定送吃的，柳家小姐和宋家小姐与你没那么熟，你不会亲自做东西给她们。难不成……」

四月初七是一个阴天，我照例在家里绣花。突然间手抖了一下，针扎到了手指头。我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拿了一块玉佩挂在床沿上。

我听出了陆闻喜语气中的怒气，不由得担心我的夫君还没到手就先被陆闻喜拖出去砍了。

我哥潇洒地一甩头：「没事，被打惯了，皮糙肉厚。」

《四时歌》。上古的残章。

「他那人，跟木头似的，来了说不定会破坏气氛呢。」我嘟囔着。

「好……那就好。」

「就你会说话！」我笑着打她。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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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三皇子今日兵变，幸而太子殿下早有准备，宋将军两万精兵赶来勤王，将反贼三皇子和宋秋霜捉拿。」

我接过那本小册子，它的纸页已经很残破了，但穿的线却是新的，想必是一页一页地收集起来重新缝好的。我珍惜地抚摸着这脆弱的纸面，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琴谱。

不久邱邱跑来找我，她弯着嘴角，神秘兮兮地问我：「卢公子是不是来提亲了？」

一旁邱邱吃着茶笑开了：「你别说，我觉得你俩还真挺像的。」

「看什么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是陆闻喜。他这几年个子像竹子拔节一样长，面容也长开了，是个丰神俊朗的大小伙子。不少官家小姐悄悄议论，论外貌，也只有我哥能胜他一筹。

「本来我是想大家都背不下来的话，就一起央求你爹延长一点期限，没想到啊，那个卢宴月，第二天就倒背如流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还有你哥，明明说好的都不背，结果昨日抽查，他居然背得滚瓜烂熟！只有我还没背下来，呜呜呜……」

21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沈小姐。」

「沈小姐……可还练琴？」

他必然没有来。他要是来了，我第一眼就能看见的。

我知道，哪怕没有陆闻喜的婚约，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不能谈婚论嫁的。若卢尚书与陆闻喜并非一心，那我家与他家，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举起那块帕子展现在我眼前。我扭头不想看它。

「你……」我攥紧了拳头，内心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大方得体，要大方得体……

我咬咬牙，罢了，不听就不听，老娘下次不弹了。

「练的。」其实我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但无事的时候，还会拿出《四时歌》来看一遍又一遍。那些曲调，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我是不介意他与宋秋霜日日相处，只是有时我不得不与他说几句话，看着宋秋霜有些吃醋的样子，心里又羡慕又悲哀。羡慕的是，陆闻喜今后若登大宝，必然是将她捧在心尖上宠的，举案齐眉，羡煞旁人。我又想，陆闻喜以后若真登了大宝，是否还能像如今一般疼她敬她？还是在宫墙中磋磨了情意，最终不过是把妻子当作制衡朝野的工具罢了。

我点点头。又望向爹爹，犹豫许久还是问道：

我猛地一惊，看到那东西，正是我费尽心思做的那只古琴镇纸。那琴面上还有我画的鹊踏杏枝。

「臣女参见皇上。」我保持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向我那青梅竹马的皇上行礼。

我点点头，状若闲庭信步地沿着长廊向前走去。

我再往前望望，一甲第二，榜眼，卢宴月。

「星移……你都听见了？」爹爹回过神来问我。

琴是好琴，万先生身前的那把，是古代名琴「天枢」，我身前的这把是前朝名家亲制的琴「雅意」。

他原本也没有说要来，何谈爽约呢。

「啊这，万一他无意的话……」陆闻喜挠挠头，「那朕总不好乱点鸳鸯谱吧。」

我想着那个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攥紧拳头：「太讨厌了吧！！！」

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爹爹和哥哥终于回来了。我看着他们疲惫但轻松的神色，心里长出一口气。

「星移，如今木已成舟……就忘了他吧。」

天地变色，江山易主。

「宴得千般月，唯怜一颗星。」

我原以为宋秋霜不过是有点小性子，哪想到她竟然想置陆闻喜于死地！

她挠着脑袋：「不会吧，你真喜欢他啊？」

「卢公子新科进士，不在宴席上待着，来这里瞎逛什么？」我将头仰得高高的，希望自己脸上的泪痕没有被发现，强作镇定道，「是来找杜小姐么？」

他十指纤纤，拨弄着琴弦，时疾时徐，时轻时重，琴声也便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古朴庄重。最后，他轻轻一按，琴声以一个沉稳的尾音收束。

曲渐入高潮，在一片「铮铮」的鹊儿欢叫声中落下帷幕。

「沈小姐！」他叫我。

我想，大白天见鬼也不会比我现在的表情更难看了。

三月初七，各位公子小姐齐聚一堂……咳咳，宋秋霜没有来。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平日里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是我哥的迷妹，不来属实合情合理。

咚、咚、咚。

我看看四周摆设，除了她的手被一只锁链捆着，未见其他限制，反倒吃穿用度都是上等，门口的卫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在附近巡逻，名为限制，实则保护。我心里笑，宋秋霜怕是不知道，除了陆闻喜贴身的侍卫，他怕是把大内所有的高手都调到这屋门口了。

爹和哥哥看见我进来，都是一脸震惊。

我再接再厉，向皇上一拜道：「星移求皇上赐婚臣女与户部尚书之子卢宴月。」

「朕要奖赏忠臣，可以给他们封妻荫子，未必要把他们的女儿都娶来，不是吗？」陆闻喜幽幽地说，「至于姑娘家被退婚不好再嫁，这确实是个问题。」

「要弹一曲么？」我问他。

「嘤嘤嘤，」我扯着陆闻喜的裤脚，「臣女怎敢不喜欢皇上，臣女只是自觉配不上皇上……」我一仰头，拼命用眼神暗示：「臣女觉得臣女和卢公子甚为般配，求皇上成全！」

若是没有与陆闻喜的婚约，也许此时的我要大着胆子问他何时向我家提亲了，可是如今，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我为你打的琴。打开看看？」待家丁放稳了，卢宴月走过去掀开盖子。

「等等，你既然不知道我也要参加科举，那你这东西是送给谁的？难道是……」

他又揉揉我的头发：「再说，卢兄对音律也颇有造诣，平常曲子根本入不了他的耳。能让他静下心来听还给你指出问题，说明你的水平还不错。」

我闭上眼睛，忍下一滴泪。

「好在你没有放弃练琴。后来你弹《流水》，他又马上写信向我邀功，说在他的激励下你的琴弹得更好了。」万先生越说越起劲，「我就感兴趣了，我的爱徒称赞有天分弹琴好的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水准，所以我一把老骨头还是应了你爹的邀，到京城来见一见你。」

既然他来了，早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转头看去，是户部侍郎的女儿杜晴容。她爹和卢宴月他爹同在户部，他们俩想必是很熟识的。

是卢宴月。

放榜之后便是游园饮宴。我早早去和春楼订了个包厢，一早就坐在窗边到处张望着。

我想，科举在两年之后了，我的及笄礼，他岂不是也不来？

我又想了想：「不对，他还揪着我弹错了音呢。」

我感觉我的后槽牙已经要碎了：「不巧，杜小姐不在这里，卢公子还是去别处找吧。」

「原来……」陆闻喜愣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真喜欢学霸啊？」

我们俩又插科打诨了一阵，邱邱突然道：「话说，明年三月卢公子就要考科举了？我听说他近日都闭门不出，可用功了。」

邱邱走后不久，我整理整理了衣服，又修饰了一下容貌，喜滋滋地推门准备找爹爹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

「星移不过是初入门者，与万先生合奏真是班门弄斧了。」我连忙道。

「卢某与沈小姐不过几面之缘，受不起沈小姐如此贵重的礼物，思来想去，还是还给沈小姐为好。」

没等我回话，卢宴月就行了个礼，告辞了。

「她没来。」我说。

我连忙端起架子，换上一副泪汪汪的表情：「皇上，您之前说过登基之后便许沈家一个贵妃之位的，如今妃位未封，又要立宋姑娘为后，岂不是……」

也不知几年之后，这些人都要去哪里。

我：……

是楠木的香气，我抬眼望去，琴面上画着一只喜鹊，正踏在杏花盛开的枝条上。喜鹊轻舞，似琴音灵动，杏花微摇，似少年得意。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但我一时想不起这是谁。

于是我迅速回府换了身衣服，梳理了一下头发，仪态万方地……噔噔噔地跑进了宫。

我伸手去接那镇纸。碰到指尖的一瞬，他的指尖缩了回去。

12

卢宴月没有来。

他气还没喘匀，就先向我行了个大礼：「抱歉，我来迟了。」

说话间陆闻喜的圣旨已经拟好了，他让小福子把印取来，「啪」一声盖上了。

我的泪珠突然控制不住地向下坠落，但身子还是站得笔直。

「宴月是我们几个里最勤奋的，别说出席宴会了，就是吃饭时也是要看书的。」

他垂下头：「是卢某思虑不周，请沈小姐恕罪。」

卢宴月不起。

不知万先生是不是好久都没跟小辈说过话，一晚上拉着我和卢宴月的手从卢宴月五岁跟他学琴开始说到十八岁，一会儿拉着卢宴月说千万要好好待我，一会儿拉着我将卢宴月夸上一通，活像个主婚的长辈似的，直说得我和卢宴月的脸都成了刚出锅的大闸蟹——不仅通红，而且还往外冒着热气。

我没忍住，还是打了他一拳。

我的脚步顿住。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他身姿清瘦如一株挺拔的竹，深红色的外袍翻起小小的弧度，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岂不是……」我突然上前抱住皇上的大腿，「岂不是太好了！！！」

我也红着脸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答。

一曲终了，台下众人叫好，我依旧规矩施礼。

我爹有些怒了：「还有什么可是？」

这就够了。我担心陆闻喜突然过来，便求她好生照看陆闻喜，让他稳住心神，此外若有消息便通过小宫女传给我。

他极快地说：「为君者当赏罚分明，沈柳二位小姐若被退婚，之后又哪里有好人家去？皇上如此做，岂不是让追随皇上的老臣们寒心？更何况，沈柳二家是朝廷肱骨，陛下初理朝政，断没有这样自断臂膀、离间忠良的做法啊！」

是幅美人图。只见那美人身姿窈窕，体态婀娜，正靠在一棵树上小憩，脚下片片树叶翻飞，似随风而动。

邱邱说这些传言的时候，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曲终了，我急急抬头想看他的神色，却发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我被陆闻喜的话一下子说懵了，下意识地看向卢宴月，就见他脸色微红，垂头道：「是宴月没有眼色，打扰二位叙话了。」

「傻孩子，唉。」爹爹叹了口气，「……对不起，星移。」

欣赏了半晌，才发现居然有个我在屋里。连忙收起痴汉表情，咳嗽两声：「星移过来找朕有什么事啊？」

「小妹顽劣，让卢兄见笑了。」

说着他猛地顿住。过了片刻，叹了口气，又道：「如今的局势你也听到了，二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我们沈家再不偏不倚，也是要选边站队的。这种时节，一个不好就是满门倾覆。我私下里替你许和闻喜的婚约，若是他胜了，你便安心进宫，我和你哥哥在外保你平安顺遂，若是他败了，我和你哥哥难逃牵连，我会安排好人想办法保下你和你娘，你们到时就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酉时，京城四方角楼同时鸣钟。是国丧。

好啊，这小子居然内涵我，还直直地朝着我的方向说，生怕我听不见。

邱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了「O」形。

说着他睨了卢宴月一眼，又笑呵呵地对我说：「果然是个漂亮丫头，懂礼貌，琴也弹得不错，怪不得我的小徒弟这么记挂。」

我哽了一下，冷冷地说。

一个和我哥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角落里，朝着我的方向念念有词。

但我还是看见了，我看见那方帕子上多了两行字，未干的墨迹，还透着幽幽的香气。

「衡儿，要是往常，我定会让星移自己择一门佳婿，可你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一纸婚约既是保沈家，也是保星移啊。」

「恭贺卢公子登科之喜。」不行，太生分了。

「卢兄。」我哥拍拍我的头把我拔了下来，向前站定施了个礼。

我听着这事，倒有些自豪起来，不愧是我沈星移看中的人。

那边万先生却自顾自地说开了：「对了，你之前弹《鹊踏枝》，就是他写信跟我说的。他说发现了一个小姑娘，弹琴蛮有天赋，虽然问题很多，但是她年纪小又勤奋，假以时日必成大家。他还说你很虚心，弹完还用眼神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于是当面指了出来。我当即就写信骂了他一顿。有一上来就说姑娘哪弹错了的吗？姑娘要是被你弄出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想弹琴了怎么办？」

我点点头，又十分规矩地向万先生行了师长之礼，而后坐在了万先生旁边的琴凳上。

我这说得够明白了吧！

过了好久好久，这一大群烦人的家伙才从面前离开。我又一抬头，就看见卢宴月穿过一张一张桌子，谢绝了敬酒的人群，正一步一步地朝这里走来。

我不敢说话，我怕一个忍不住，就带上了哭腔。

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便将耳朵又贴近了些。

卢宴月仍拜伏在地上。不语。

「这曲子生僻，我听说杜小姐学琴不久，居然已经识得这曲子，真是十分难得。」卢宴月道，「也只是我私心偏爱这首曲子，才多练了几回，有些自小学琴的人也未必知道它呢。」

一拨又一拨的客人们来与我叙话，我也得体地一一回应，然而人影幢幢，却没有我心心念念的那一抹，因此之后的流程我也提不起兴致来，连带着刚刚与万先生合奏的兴奋劲儿也弱了不少。

「他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叉腰忿忿道，「这不仅是在骂我，更是在骂我们沈家！」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卢宴月，你的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陆闻喜终于发怒了，他将一块白玉镇纸丢到地上，镇纸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滚到卢宴月跟前。

绊住他的是一只芊芊玉手。我顺着那手看去，是杜小姐。

「我也是机缘巧合获得了其中几页，便起了将它收集起来的念头。原本在月前大体整理好了，只缺其中两页。结果三日前我听闻最后缺的那两页就在林县的一个书市里，便想将它们全部收集来装成完整的一册。没想到一来一回费了些时间，我还担心来不及了……」他顿了顿，「幸好，幸好赶上了。」

「你这么能耐，怎么连个男人也搞不定？」

「什么？」

他顿了顿，似在看陆闻喜的表情。

「卢公子，好久不见。」不行，太普通了。

我与她聊了几句，觉得她似乎也有些疯疯癫癫的，说些神神叨叨的话，莫不是她把陛下传染了？虽然仍未知道陛下一反常态的原因，但我总算确定了一件事：陆闻喜每日下朝的确是来见她，他们二人之间并非无情。

「我随便看看。你也来了？」

他挑了挑眉：「你连你亲哥要考科举都不知道？」

他许我沈家也是一个贵妃之位。皇后位是留给谁的，想想也知道，偏有人看不清楚。

琴曲悠扬，附近的达官贵人们又纷纷鼓着掌夸我才貌俱佳，定能成为一代才女。我一得意，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

「二则宋姑娘身份未明，罪臣陆闻善宫变一事尚有诸多疑点，若贸然封为皇后，母仪天下，恐怕不妥。」

我笑笑，伸出手：「五十两银子？」

「星移！」他有些急了。

「洋洋兮若江河。」一个轻轻的声音从我耳侧传来，「沈小姐琴艺进步非凡，宴月佩服。」

卢宴月，很好，每次在我面前说话都能准确地内涵到我。若非哥哥说他这人就是有些古板，说话耿直，我定要认为他是故意针对我的。

我停下脚步，听他想说些什么。

我看见那杜小姐的手中攥着一方罗帕，递给他。

「都是含蓄内敛，不喜欢说出来的主。」她笑着点点我的额头，「要是我的如意郎君中了举，带着我送的东西招摇过市，我定是要嚷嚷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13

「微臣……微臣数年之前便对沈小姐心生仰慕，只是当时意欲考取功名，觉得先得做出一番事业才能配得上她。后来京城风云变幻，臣一心支持陛下，害怕她因为我卷入朝堂纷争，便有意疏远，如今懊悔万分。陛下荣登大宝之后，我便有意提亲，偶然又听闻沈小姐将被封为贵妃，便打消了僭越的念头，一心为陛下分忧。」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沈星移。

卢宴月头铁地继续说：「臣以为，此时立宋姑娘为后不妥。一则，满朝文武皆知，沈小姐、柳小姐乃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贵妃之位，今则不封二位为贵妃，反倒先封宋姑娘为皇后，传出去让人猜疑皇上是要退婚，显得皇上刻薄寡恩，言而无信。」

我闷头喝着粥，在心里祈祷着他快点离开，好让我继续刚刚的工程。

「香囊也太普通了？」我嘟起嘴，「而且他那个性子，肯定不会随便收女孩子香囊的啊，更不用说戴在身上了。」

卢宴月被他这么一挤兑，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我刚想张口说句什么解围，陆闻喜扯着我道：「星移，你看看那是不是杏花酿，你不是想喝好久了吗？咱们去喝点？」

「什么呀，你怎么傻乎乎的。」我压低声音说，「这个会名义上是诗会，实际上就是个相亲会。」

听多了夸张的夸奖，一般的夸奖就入不了我的耳了，而一般的批评听起来就会非常刺耳——即使可能并不针对我。

于是乎，我就成了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各桌间走来走去，接受着人们的夸奖。

然而我魂不守舍，便也无暇与万先生详谈，只感谢了他不辞辛苦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将万先生送进雅间休息后，我便又回到前厅与客人们饮酒交谈了。

快到中午，新科进士们乘着高头大马从街上走过，我一眼就看见排在第二，骑着那枣红色骏马的少年郎。

8

我一听这是要拒绝我，立马不干了。

宋秋霜在宫变的时候干的事，外人不知道，我们几个圈内人可是有所耳闻。

我突然听见有琴声传来，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便站起身来朝回廊中间走去。

「那他……他没事吧？」

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哎呀，我说你小子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这儿和姑娘讲悄悄话呢。」

「卢公子饱读诗书，难道不懂送出去的礼物，再退回来更是失礼么？」

这首曲子是我近年来练得最多的一首，自然进步神速，但我又有些困惑万先生怎么知道我前几年弹《鹊踏枝》是什么样子？难道我爹之前告诉过他？

我哥定住了。他倒退几步退回来，左看右看，脸上浮现出了迷之微笑。

「那好吧。」哥哥拿了粥碗，正欲出门。

我还是想见他的，我想见他想得发狂。

晚上便是琼林宴了。作为当朝太傅、又是新科进士沈玉衡的爹的我爹自然是要去的。

「你又取笑我！」我瞪他。

「不、不了。」他道。

这还真是夫子布置的任务啊。不过让陆闻喜这个小不点跟他们一起学这么难的古文实在是丧心病狂。……等等，他们的夫子好像是我爹？

「不用谦虚。」万先生说，「几年前同样的曲子还磕磕绊绊弹错音，今日再弹却已经内化于心，指法、节奏、情感都大有长进，除了沈小姐勤于练习之外，足见天赋过人了。」

「是知道你哥要考科举了，送给你哥的吉祥物？」

万先生朝我点头示意，拨响了第一根琴弦。

定了日子，他就开始着手写请帖，我自告奋勇，帮他写一部分。

「哎等等。」我拦住我哥的手，「还是先请着吧，单单不请他好像显得我们不懂礼数。」

「当初摔坏了夫人送的古琴镇纸，心痛不已，如今只好做一个新的偿还夫人。」卢宴月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想着又自嘲地笑笑，这岂是我该想的事情？我又有些后悔，如果我早告诉他、早告诉爹爹我中意卢宴月，或者他早些来我家提亲，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了？但这终究是假设了。

「星移，星移？你干嘛呢？」哥哥在外面敲门，「娘做的桂花粥，让我拿来盯着你喝了，搞快点。」

「要不然，你娶一个？」陆闻喜作灵机一动状，「说吧，沈家小姐还是柳家小姐？朕这就给你们赐婚。」

因着回廊太长，哥哥只在前面较为宽敞的一段布置了茶点和下人，越到后面人就越少。到了能够看见廊庭尽头那层叠的飞檐和悬挂的铃铛的时候，已经没有别人了。

「把我赔给夫人一辈子好不好？」

及笄礼当天我卯时就起了床，对着镜子开始梳妆打扮，足足花了大半天才将一身的行头打理完毕。我穿着大红色的长裙，戴着满头的金色首饰，脸上被涂满了脂粉。从小教养的嬷嬷一边给我梳头一边笑道：「我们星移出落成大姑娘喽，真漂亮。」我望着镜子里的美人，美人羞涩一笑。嬷嬷又道：「及笄礼毕，就要谈婚论嫁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少爷有福气娶到我们星移大小姐。」这下我的脸是真红了，连忙拍着嬷嬷的手：「嬷嬷别乱说，星移才不想嫁人呢，星移只想待在沈府，和爹娘哥哥和嬷嬷一起。」

「抱歉，沈小姐，刚刚对皇上说的那些话……」

那时候我哥走在街上就已经掷果盈车引得无数姑娘为之倾倒了，所以参加宴会的达官显贵们无一不要扯着我爹的袖子称赞他的好基因，并且把他们的女儿引荐给我爹瞧瞧。在挖空肚子想夸人的话的时候，哎，看见了在一旁乖巧站着的我，于是各种天花乱坠的词语就堆到了我的头上，给我预约了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微臣参见皇上。」卢宴月一进门，行了个端正的大礼。

我大脑一片空白，红着脸别开了头。

沈家表明态度支持陆闻喜之后就再没什么别的动作，我爹和我哥正常上朝，有时还会与三皇子有所往来。我则像以往一样，结交京城中的各个名媛，从她们口中探听她们家里对太子和三皇子的态度。

听着仿若遗言的这话，我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爹，您别说了，您和哥哥不会有事的……」

我家已经制备好了出嫁的东西，陆闻喜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由于柳叶儿天天在外宣传，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闻喜许了她一个贵妃之位。

在离我只隔了最后一张桌子的时候，他停下了。

我愣住了。

溜进宫里找陆闻喜玩的时候，我发现他正抱着本册子艰难地读着。

芝兰玉树，谁不欲使之生于庭阶？卢宴月哪怕再迟钝，若是看不懂这诗，看不懂这绣帕的含义，那也真是枉得这个榜眼了。

「沈小姐！」

这是陆闻喜干的最靠谱的事情了，我发誓。

皇上：？

「皇上封宋秋霜为皇后了？」邱邱震惊。

我担心这时候卢宴月走到了别处去，连忙抬头看向他的位置。

我看见卢宴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最终停下脚步，转向她。

「爹，星移的终身大事，还是要星移自己定夺才好。」

退婚这事大概半月前就有传闻。说之前在拱卫新皇时立下大功的宋将军独女宋秋霜死而复生，深得皇上宠爱，皇上为哄佳人开心要退掉我和柳家大小姐柳叶儿的婚事。

「善哉！巍巍兮若太山！」未等我组织好称赞的语言，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哥哥刮了刮我的鼻子：「星移，能指出你的错误是好事，你要听得进去，否则就真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爹爹上前把我揽入怀中，像小时候一般轻轻地顺着我脑后的头发。

「有了！」我抓起邱邱的手，「你说我做个古琴镇纸给他怎样？这样他每日作文时就能看到它了。」

我看见附近放着一张古琴，一屁股坐了过去，伸手就弹起了最近新学的曲子《鹊踏枝》。

于是我俩双双垮下脸，星移邱邱对愁颜。

我扶着爹爹到堂前坐下，给他们沏了茶。爹爹简明地告诉了我如今的局势。

「星移，你干嘛呢？」陆闻喜突然出现，「哎，学霸也在啊。」

「来了来了！」我跑过去打开门。

陆闻喜倒是勤勤恳恳，没有辜负我爹的教导，除了革除叛党之外，还提拔了一批人才，推动了些革故鼎新的政策。

「原来是他，」爹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好孩子，他也是个好孩子。可惜了。若是早知道……」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哥，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我哥笑得更开心了：「他骂你的时候，是否目不斜视、双目无神、口中念念有词？」

我一转头，居然是万先生。

22

「皇上，翰林院编修卢宴月求见。」

我点头如捣蒜。

「便是……爹爹的得意门生，卢宴月。」我垂头望着他的脚尖，哽咽道。

邱邱及笄礼的时候我没看见卢宴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说是卢公子准备参加下一届的科举，正在家埋头苦读呢。除了皇上的邀约，其他活动一概婉拒，只由他父亲带了礼品来。

当然，还有一点小心思。

「怎……怎么有人去宴会还要背书啊！」

「可是女儿不孝，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推门进去。

「这是个什么玩意？」他俯下身来看那块勉强能看出古琴形状的木头。

「沈小姐。」卢宴月对着我又是一礼。

……真扫兴。我刚觉得他顺眼了点，结果他马上又恢复了那老古板的样子。

真好。我心里想着，哥哥说他颇通音律果然并非虚言。又看他平日里板着的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弹琴时竟也柔和了许多。

「万万不可！」卢宴月立马跪下，我差点以为他要像我一样抱住陆闻喜的大腿了。

6

却见他的手抚上琴弦，弹了一个音，道：「姑娘方才这个音弹错了。」

「唉，你不仅不安慰我，居然还嘲讽我。」邱邱神情哀戚，「果然是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妹。」

陆闻喜没出声，示意他说下去。

「那……带钩？」

不知不觉，我就快要及笄了。

我正在邱邱家磕着瓜子呢，就听见外面消息传来：「皇上封宋秋霜为皇后啦！」

当时心里还有些遗憾，他准备了那么久，还是屈居第二，后来听我哥说才知道，当时殿试，他与那状元林远声难分伯仲，圣上认得他是卢尚书的公子，而那林远声却是平民出身，便点了林公子为状元，以激励天下寒门学子苦读之心，卢公子得了第二，也依旧不卑不亢，未言遗憾，反倒称林公子大才，必为国家栋梁。

11

我左看右看，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正疑心他是不是不来了。突然有人拍了我一把，我一回头，是哥哥。

「让他进来吧。」陆闻喜理了理衣服，坐到椅子上。

话虽如此，但是谁要看那个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学婊沈玉衡呢！

我浑身一激灵，向声音传来处望去。

万先生看了我一眼，突然皱起了眉：「小子，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姑娘了？」

我躲在屏风后，透过屏风的缝隙观察着他们的对话。不得不说，这个屏风的设置真的非常巧妙，后面正好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又不会显得刻意容易被发现，这个缝隙又正对着二人说话的位置，神态动作都能一览无遗。更绝妙的是旁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居然有一个果盘，里面放着一些不知放了多久的瓜子仁……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果盘？！

想了半天，我擦干脸上的泪痕，又原地深呼吸一阵子，起身打开门，准备回到宴席上去。

等到他们的自我介绍环节终于结束了，新科进士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我便迅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座位，心想着怎么也得亲自敬他一杯，恭贺他登科之喜。

他刚刚弹的是《高山》，我便弹一首《流水》。我心里想着，这次可不能再弹错，叫他看轻了去。

他把粥放在我的桌上，自顾自地把窗户打开了：「屋子就要多通通风嘛。」

我垮下脸。

倒是陆闻喜，许了我家的婚约之后粘宋秋霜越发地紧了，有一次不知怎么，竟把柳叶儿弄得哭着从东宫跑出来。

他也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册子。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万先生夸我弹琴有进步，我还疑惑他如何得知的，原来是卢宴月同他说的。不过，原来那时，他就注意到我了吗？

5

爹爹抚上我的发顶：「他没事。此次他居功至伟，之后必会得到重用。」

「女儿明白。为了沈家。」

「别扯那有的没的，你挑一个，朕做主。」陆闻喜道。

4

我抬头望向月光下他嘴角含着浅浅笑意的面容，突然觉得，我好像也有些痴了。

「我……我喜欢……」

「怎么离谱了？」邱邱不解，「皇上还是太子时就时常祭奠先皇后，如今当了皇上，去怀念一下生母也是人之常情吧。」

面露绝望的陆闻喜看到糕点，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来。他抓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一边嘟囔道：「这要是记忆糕点就好了，吃下去书里的内容就自动到脑子里了。」

那不是一方素帕。虽然只有一眼，但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那是一张蓝色的帕子，右下角绣了一幅图，图上有一丛修竹，竹间有琴。在图的上面还有两句诗：

「介绍一下，卢宴月，我的关门弟子。他五岁跟我学琴，我看他聪颖，就将毕生所学都教了他，如今他也算是出师了。他高中，我自然也是要来看看的了。」万先生拍拍卢宴月的肩膀，笑吟吟地说。

我摇头：「他来提亲肯定会提前告诉我一声的，说不定又是什么富商之子之类的。」

「唔，有理，」他颔首，「还是妹妹想得周全。」

「切，不信拉倒。」邱邱道，「反正我先给你透个底，你听到消息的时候矜持点，别一下子乐晕过去，辱没了你京城第一美人的身份。」

又是沉默。

他捧在手心里递过来，一边道：「宴月听闻沈小姐好琴，便收集了这本残章，贺沈小姐及笄之喜。礼物简陋，还望沈小姐不要嫌弃。」

果然是宋秋霜。

「臣卢宴月求娶沈家小姐沈星移，求皇上成全。」

他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攥紧拳头：「学霸学婊什么的，也太讨厌了吧！！！」

18

我想大约是陆闻喜胜了。

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大波人挤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路。我只好站在原地等他们过去。

「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

「平身。」卢宴月一本正经的，连带着陆闻喜也正经了起来。

我脱口而出：「你也要考科举？」

我跑到拐弯处，回头看到邱邱站在门口向我挥手，比出「加油」的手势。

哦，我突然想起来这是名义上还是个诗会，那他来好像也挺合理的。

他看看我又看看卢宴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廊庭尽头。」

《鹊踏枝》。

「好久不见。」

我是在八岁的时候，裕王迎娶王妃的宴会上认识卢宴月的。

「什么？你说卢宴月骂你？」回去的马车上，我哥听着我说的话哈哈大笑。「你到他面前打他一顿他都不一定会骂你。」

她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些病容，但气色尚好。看来她的伤恢复得不错。

「支持太子便支持太子，一定要和星移的婚事绑上吗？」那边，哥哥还在同爹爹争执，声音越来越大。

这……他不会反悔了吧？！我紧张地望向他。

我勾起嘴角，起势跟上。

「我……我刚刚脑子有点乱，没注意看帕子上的内容，以为是平常的祝贺之语……我会和杜小姐解释清楚的，都是我的错。」卢宴月懊恼道。

我一眼就看见了他月白色的长衫。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望着亭外泗水，安静得像一幅画。

爹爹也费解地摇摇头：「宋秋霜是突然出现帮助三皇子的，若不是宋将军带精兵赶到，太子就危险了。」